挑戰自己的沒把握
康健雜誌64期 文/李瑟
即使是大膽的思想家,在遇到新觀念時,不免也會一下子沒把握,猶豫不決,不敢斷然衝上前。
1949年問世的《第二性》,掀起婦女意識與其後的女權運動,作者西蒙波娃以此書而奠定她的聲譽,躋身20世紀最有影響力思想家之列;在這之前一般人談到她,只是「作家沙特的女朋友」,其次才是她也寫小說。
其實早在1930年代中期,她的好友奧得莉就開始研究女性議題,其後成為女權運動人士與作家,但西蒙波娃一點也不覺得女性有什麼地位不平等,只是滿意於與沙特在一起。
十幾年後,她終於寫出她與沙特之間男女性差異太多的問題,並承認自己被舊想法限制住太久了;每當她與沙特發生問題,需要思考時,就陷在一些類似的熟悉的想法裡,事情仍得不到解答,「思想的進度非常慢,想來想去好像都承襲人類過去幾千年來的想法」。
來到21世紀,雖很多事情已改變,但人性基本上沒變多少,大部份人仍不免陷在舊框架裡思考,比如覺得另一半誤解自己、老闆處事不公平,就立刻會去想「他怎能這樣對待我?」、「他難道沒有看到我很努力嗎?」;或對某種情境不斷自責,「如果我早點把媽媽送到醫院就好了,」……。
而且常常是問題愈嚴重時,我們愈傾向花長時間沈浸在自責與憤懣中。
思想冥頑不靈
即便若讀一本書得到一個好啟示,或聽一個人說了句有智慧的話,刺激我們換一個角度想、採取正向行動,但下次當我們又碰到類似情境時,會愕然發現,怎麼自己第一意識又回到負面思考!
思想的確有冥頑不靈的一面,因為我們的腦子是這樣連線的,一再使用的腦細胞愈用愈溝通連結得愈厲害,對接收到的訊息愈能立即反應;不常用的腦細胞,則愈來愈退化。
從另一角度看,也因為人是習慣性的動物,我們對世界的反應,多半是依固定慣性重複依樣畫葫蘆的。我們很容易改變對剛認識人的看法,卻不論多努力仍很難改變我們對父母、伴侶、兒女、老同事、老朋友的看法。
所以大部份人不免像早期的西蒙波娃,很困難離開自己所熟悉的、覺得舒適的思想上、或感情上的避風港。
幸好大自然提供我們一種力量去彌補這樣的缺陷,人類還是會喜新厭舊,有的人就是渴望冒險新世界、探索新事務。有些人甚而在新情境中,受到刺激,改用新視野去看事情,以致成為新領袖。這是為何有些人在報名學新東西、參加讀書會或挺身參與社區事務後,出現一些改變,變得更積極於公共事務或勇於表達想法。
紐約展覽移民史時,也展出搭《五月花》輪船扺達紐約港時才8歲的一位女童當年寫的日記,她記述一上岸,男性不管老小都去探索新天地,冒險找食物,與準備抵抗可能出現的敵人或危險;而所有女性則留下來洗衣服,畢竟航行數月,終於有淡水可用,可以解決最起碼的生活與衛生問題。
事後看,不論性別,全體都有貢獻,做了在當時都很重要的事。但歷史歌頌的卻不是洗衣者功勞,而是探險者開闢新疆域、界定海圖與地圖,打出新世界。
可能有人跟我一樣打抱不平,執行後勤補給任務,怎麼就不算英雄?
憤慨之後想想,從張騫,到麥哲倫、哥倫布,向來都是敢去冒險的人,得到較多的肯定。冒險,表示可能碰到危險、受傷、損失金錢,甚而失去生命,因而當得到成功時,他的成功是雙重的得到,一是原來的未失,二是新的收穫。
冒險、突破思考的安全繭,從我們究竟在意什麼開始。在意人生究竟有何意義?辭世前能否留下一點腳印說明我曾來過?
挑戰自己的沒把握(沒把握冒險、不願意花時間精力投身新事務……),需要大膽,需要割捨,說來容易,做起來,真是很難。
如果還很在意安全繭裡的一切,那就只有繼續忍耐舊問題,就如同西蒙波娃長期忍受沙特羞辱她一般。
難怪,突破總被稱許,冒險成功的英雄,總被喝采。想來我也該經常提醒自己去挑戰自己的沒把握。